2000年4月第13卷第2期
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Y antai U niversity(Social Science)
Apr.,2000
Vol.13No.2话语的字面意义与会话含意X
李军
(烟台大学外语学院,山东烟台264635)
[关键词]话语;字面意义;会话含意
[摘要]本文从具体的语用失误例子出发,论述了话语的字面意义与会话含意,以及会话含意与话境的关系,介绍了格赖斯会话合作原则的四准则以及列文森新格赖斯会话含意推导机制的
三原则,并用会话含意说和方式原则对英语的范围歧义现象进行了新的解释。
[中图分类号]H0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3194(2000)02-0236-05
The Literal Meaning of Utterances and Their C 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LI Jun
(School o f Foreign Languages,Yantai University,Yantai264635)
Key words:utterances;literal meaning;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Abstract:Starting from a review of some concrete pragmatic errors,this paper first deals w ith the literal meaning of utterances and their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then introduces Levinson.s three principles of the neo O Grice.s pragmatic apparatus as w ell as Grice.s four basic max ims of conversation w hich jointly ex press a co O operative principle in the conversation,and finally presents a new insight into the so O called ambiguity of scope by virtue of the principle of manner and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一、从Where are you的语用错误谈起
笔者在给英语专业高年级学生上翻译课的第一堂课对全体学生做了一次测试,以了解学生开课前的翻译水平。发卷前我对学生讲道,Before I start my lecturing I w ould like to give you a test in order to know w here you are so far as the translation course is concerned.听了这句话后有些学生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马上对我说:Why?Professor,w e are in the classroom.很显然,他们只理解了这句话常规情况下的字面意义(想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而没有解读出此话的含意(想知道他们现在的水平)。他们犯了一个语用的错误。语用错误不仅学英语的中
X[收稿日期]1999-03-21
[作者简介]李军(1945-),男,山东招远人,烟台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
国学生会犯,以英语为母语的学生也会犯。例如,美国幽默大师M ax Shulman 在他1951年写的0T he Many Loves of Dobie Gillis 0中有这么一段描述,大意是,当时大学校园内有点头面的学生正在时兴穿一种浣熊毛皮大衣,而小说中的主人公杜比对此却一无所知,他的朋友皮特和他有这么一段对话:
皮特:I should have know n it.I should have know n they .d come back when the Charleston came
back.Like a fool I spent all my money for textbooks,and now I can .t get a raccoon coat.杜比:Can you mean that people are actually w earing raccoon coats ag ain?
皮特:All the big men on campus are w earing them.Where .ve you been?
杜比:In the liberary.
从会话的语镜看,杜比的回答显然也是犯了语用上的错误,因为皮特问的并不是/你到哪里去了0,而是/校园里现在有头面的男生都在时兴这玩意儿,你怎么会全然不知,你的眼睛是干么用的0。杜比只理解了问话的字面意义而没有解读出皮特问话的含意,因此,答语/到图书馆去了0是所答非所问。(亦或他明白问话的含意,却假装听不懂,而故意犯语用错误,照字面意义回答问题,以搪塞对方的指责)。
二、话语的字面意义与会话含意
格赖斯在他的会话含意理论中把话语的意思分为两种:一是自然意思(natural meaning),二是非自然意思(non-natural meaning 或meaning -nn)。列文森后来把话语的自然意思称之为句子意思(sentence-meaning ),把话语的非自然意思称之为说话者意思(speaker-mean -ing )[2]
。句子意思指话语字面(或层面)表达的常规意义,说话者意思指说话者借助话语层面想要表达的意思,即所谓的会话含意(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人类从何时起在交际中开始运用会话含意,我们无从考起,但至少从人类有文字记载的历史起,人们就已经懂得在一定的交际场合,借用话语的层面结构产生的含意来传达自己的真正交际意图了。因此,我们在阅读文章时,往往要Read betw een the lines,要在字里行间去寻找、去琢磨作者的含意。在言谈话语中,我们往往要锣鼓听声,话语听音,要善于辨出说话者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话语的字面意义和会话含意是有很大区别的,会话含意产生的前提是会话,会话要涉及交际双方的社会关系、谈话的话题、谈话的方式、交际的目的等等具体的语境因素。语境因素千变万化,十分复杂。以Halliday 为代表的系统功能语言学家把复杂的语境因素大致分为三大类:话语范围(field of discourse),即话题以及与话题有关的活动;话语方式(mode of discourse);即话语活动所选择的方式是口头的还是书面的;话语基调(tenor of discourse),即说话人与听话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以及说话人的交际目的[3~4]。D.Sperber 和D.Wilson 在其合著的Rele -
vance:Cognition &Communication [5]一书中指出,语境就是交际双方交际过程中都相互明白
的/认知环境0。话语只有在语境中才会具有含意,含意只有在相互明白的语境中才会被对方解读。例如,当会话双方都知道约翰根本不是一个天才时,一方说John is a genius,另一方就立即会悟出他实际上是对约翰进行讽刺,其含意与字面意义恰恰相反,即John is an idiot 。如果交际双方有一方对话语的/认知环境0不明白,就会造成对对方意思的误解而出现所答非所问的现象,文章开头所谈到的情况正是如此。语境是话语活动发生和进行的信息环境,由于它237第2期 李 军:话语的字面意义与会话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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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使话语产生含意,所以它又对话语行为进行约束和限制。使一些话语在一定的语境里必须说,一些话可以说,一些话不宜说,一些话不能说。例如,对来访贵宾欢迎致辞的称谓中,修饰/贵宾们0的形容词必须用/尊敬的0,不宜用/敬爱的0,不能用/可爱的0,用了/可爱的0就蕴含了对来宾的侮辱和不尊。
三、会话含意推导所遵循的原则
如果把话语的含意比作密码的话,对话语含意的推导或解读就是对密码的破译过程。那么在交际过程中,交际双方是如何推导对方话语含意而使会话有效合理地进行下去呢?格赖斯提出的会话四准则可表述如下:
质准则:说真话,不说没有足够凭据的话。
量准则:话语的信息量要求多少就提供多少;话语的信息量不要超过必须提供的量。
相关准则:说相关的话。
方式准则:话语要清楚、简明,有条理。
格赖斯在会话四准则中发展了他的会话含意这一概念,四准则合在一起表达了人们在会话时的一般合作原则,它是指导人们会话行为的准则。人们在会话过程中大都是在意识不到的情况下,严格遵循这些准则去表达和理解会话含意的。
列文森把格氏的四准则压缩成量原则和方式原则,再加上自己提出的信息原则,构成了一种新的会话含意推导机制,他把自己提出的这种推导机制冠名以新格赖斯语用机制(the neo-Grician Prag matic apparatus,1991)。该语用机制进一步揭示了交际过程中双方所遵循的合作原则。三原则的大意可表述如下:[1]
量原则:说话人话语的信息量不要弱于其认知所允许的程度。听话人相信说话人提供的已是他所知的最强的信息。因此,说话人说出荷恩阶列(H orn Scale)中的一个弱项,听说人就可推导出说话人知道强项不成立(或者说话人的含意是强项不成立)。例如,S(speaker)说出Some of them know it.H(hearer)就可推论出S知道(或S的含意是)Not all(most,many)of them know it.又如,S说出I believe there is life on Mars.H就可推出S的含意是H e does not know that there is life on Mars.
信息原则:说话人要尽量少说,即提供最低限度的语言信息以达到交际的目的即可。听话人通过找出更加具体的解释来增大说话人话语的信息内容,直到达到对说话人交际意图的认定。通俗地说,信息原则是交际双方在会话过程中一种心照不宣说少听多的原则。例如,在一家酒巴里顾客和侍者的对话如下:
Customer:Do you have coffee to go?
Waiter:Cream and sugar?(starts to pour)
侍者之所以用Cream and sugar?的问句反问顾客,是因为他已经解读出顾客问话的含意为I w ant to buy coffee to take aw ay rather than drink on prem ises.Sell me some if you can.侍者的反问语含意为Yes,we have.Is that w ith cream and sugar all right?双方都在遵循说少听多的原则。这个原则是一种默契、合作的原则,说话人尽量少说,听话人心里明白,然后尽量补充说话人未说出的话语内容,还原说话人的原意。
方式原则:说话人不要无故用冗长、隐晦或有标记的表达形式。当说话人用了冗长或有标记的表达形式时,听话人就会推导出说话人想要表达的意思(或含意),同他常规情况下本来可以用简明的无标记的形式所表达的意思不一样或者恰恰相反。换言之,如果说话人的话语用了怪异的表达形式,听话人就会推导出,说话人是想借怪异的表达形式表达一种悖于常规的思想内容。这就是所谓的怪中必有异。例如,下边两个句子,A 句简单明了,B 句冗长隐晦。
A:M iss Singer sang an aria from Rigoletto.
B:M iss Singer produced a series of sounds corresponding to the score of an aria from Rigolet -to.
如果说话人不说简明的A 句,而说冗长的B 句,听话人就会明白,说话人用这种怪异的表达形式所要表达的意思决不是常规情况下A 句(按照信息原则尽量少说)所表达的意思,即Miss Singer 唱了一首Rigoletto 的独唱歌曲,而是他根本就不会唱歌,尽管照着谱子唱,但发出的声音刺耳难听。
列文森三原则里量原则的核心是荷恩阶列,他提出荷恩阶列的目的是为了完善阶列的含意(Scalar Implicature)的推导。荷恩阶列是指语义强度或信息量递减的同类词语所组成的阶形序列(e 1,e 2,e 3,,,e n )。在相邻的两个词语项中,前者为强项S,后者为弱项W 。例如,
是很明显的,即说话人说出阶列中的任何一个弱项,他隐含的意思是对前边强项的否认。
[6]四、用会话含意说和方式原则对范围歧义现象的新解释
英语中有一类众所周知的歧义现象,就是所谓的范围歧义。例如:
All of the arrow s didn .t hit the target.
意义1.所有的箭都没有射中靶子。
意义2.并不是所有的箭都射中了靶子。
I didn .t like teaching because it is easy.
意义1.因为教书容易,所以我不喜欢当老师。
意义2.我不是因为教书容易才当老师的。
夸克等人在他们合著的A Grammar of Contemporary Eng lish 一书中用/否定范围0和/否定中心0说对这类否定句歧义的产生做了解释[7]。例如,
1)I didn .t leave home /because I was afraid of my father \
.2)I didn .t leave home because I w as afraid of m y father <.
夸氏解释说,1)使用了较为通常的语调(即常规语调),主句和从句各自为独立的语调单位,主句用升调,从句用降调,故而把because 引导的原因从句排斥在否定范围之外。因此,主句是否定的,从句是肯定的。2)主句和从句统为一个语调单位,调子最后在father 上对照性的先降后升,其效果是将否定中心从主句移到了because 引导的原因从句上,因而主句成为肯定的,从句239第2期 李 军:话语的字面意义与会话含意
成为否定的,即I left home not because I was afraid of my father 。因此,2)表达的意思全然不同于1)表达的意思。夸氏的解释思路是,否定中心的转移使句子产生了歧义,而否定中心的转移,语调起了决定性作用。至于语调为什么会使否定中心转移,夸氏没有做进一步解释。实际上,同一话语之所以会表达不同的意思,关键问题是因为所用语调发生了变异,即话语使用通常语调时,表达的是话语通常的字面意义,话语使用反常的变异语调时,就会产生不同于字面意义的含意。换言之,变异的语调是话语含意的载体,变异的语调使同一语句产生了歧义。如果没有语调标记或注明,单从句子结构本身说这类句子是歧义句是不严密的。上述例句All of the arrow s didn .t hit the target 通常情况下用降调,表达的是对整体情况(所有箭射中靶子)的否定,即None of the arrow s hit the targ et;违犯常规用变异的升调,话语的含意是对整体情况(所有箭射中靶子)的否认,即Not all of the arrows hit the target y some of the arrows hit the targ et 。两种语调可简单描述如下:
All of the arrow s didn .t hit the target \
.
All of the arrow s didn .t hit the target /
.
话语语调的变异会使话语产生和字面意义全然不同的含意,从而使语句产生歧义,其道理可以从列文森语用推导机制三原则中的方式原则里得到很好的解释。按方式原则所述,说话人如果用了怪异的表达方式,他表达的意思就和他本来可以用正常方式所表达的意思不一样。英语会话中,按照常规该用降调的地方却用了升调,就是一种怪异的表达方式。说话人用这种怪异的表达方式的目的就是想表达一种完全悖于话语字面意义的所谓的非自然意思。很显然,用/否定范围0和/否定中心0说解释上述否定句歧义产生的原因只涉及到问题的表面现象,而/方式原则0和/会话含意0说才能真正涉及到问题的实质。
一般情况下,英语的各种调型都有各自的使用场合和交际用途。语调在一定语境中的变异可用来表达完全不同于话语字面意义的含意。了解这一点对交际过程中正确理解对方、准确表达自己有着重要的语用意义。
[ 参 考 文 献 ]
[1] 钱冠连.新格赖斯语用机制新在哪里[J].外国语,1995(1).
[2] Levinson,S. C.Pragmatics.CU P[M ],Cambridge.1983.
[3] Halliday ,M. A.K.&Hasan,R.L anguage,Context and T ex t [M ].V ictor ia:Deakin U niversity,1985.
[4] 朱永生.系统功能语言学与语用学的互补性[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6(1).
[5] Sperber, D.and D.W ilson,Relevance:Cong nition and Communication [M ].Ox for d:Blackwell,1986.
[6] 徐盛桓.论荷恩等级关系[J].外国语,1995(1).
[7] Randolph Q uir k et al.A Grammar of Contemporary English [M ].L ondon:L ong man Group L imited,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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