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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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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十五天

狱中十五天

人生真的是千转百回。走在这条路上,谁也不能预料自己哪天会在阴沟里翻船。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进号子里溜一圈,要知道我的老婆是教师,儿子是中学生,在这样的“书香门第”中熏陶出来的种子,怎么可能会“发霉”呢?唉,但可是,可但是啊,这事儿就真的发生了……2011 年 3 月 10 号,这一天是我的“被难日”。天气好得很,不由得心情也爽了起来。做饭是我的强项,经我的手三下两下一张罗,几个色香味俱全的小菜被搞定,不过,也有一道大菜,那就是我刚学的“毛血旺”,鲜红的辣椒经油一喷,那个香啊,那个诱人啊!别提了。有了好菜得喝两口啊,有了好酒得有人陪啊,于是,毫不犹豫抄起电话给“ 铁杆”朋友打过去:“哈喽啊,过来密西吧。”朋友自是高兴,我们一拍即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不小心我们就喝多了点儿,饭罢,我又泡了功夫茶,我们又聊起天来。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吧,我丈母娘的妹妹,也就是我姨来探亲,说是要走了,丈母娘要我开车去送一下,我二话没说把车开出来就上路了。因为经常喝酒开车,所以朋友也没有

拦我,而丈母娘也不知道我喝酒了,更不知道酒后驾车是要被拘留的。就这样,阳光送亲人,微风吹心情,我们一路上谈笑风生,好不愉快。

我们走到小店收费站时,突然看到前面“大檐儿帽”交警查车,我是何等聪明啊,说时迟那时快,我不慌不忙一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想绕路而行。以我的经验,交警不会死追的,所以我当时走的不快。行驶了大概 200 多米时,突然后面有警车喇叭在喊话:“前面 xx 车靠边停车。”这一下如晴天霹雳惊醒了我,心想:“不好,快跑!”又一想,车上有老人,要是车速过快有个闪失那就不好了。所以,我没跑,停下车来和警察说好话,但愿他们能放我一马。

交警让我上他的车,还说:“没事,别紧张,就是去检查一下。”我当时在那些“大爷”面前哪敢出大气儿啊,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好话,可那交警“大爷”就像没听到一样,看也不看我,径直把我拉到查车的地方,用一个测酒精的仪器让我吹。其实,那还用吹吗,只要一闻就能闻到我身上的酒味儿,很自然的,我吹了没几下,酒精超标的警报声就响起了。

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我一把推开警车门,撒腿就跑,后面两个警察也不含糊,一边叫喊一边穷追不舍,这真是警民之间一场激烈的 200 米竞赛啊。

仗着我身体强壮,只见我一个百米跨栏跨过沟渠,拼尽全力朝着高低不平的地里跑去,后面的警察还喊呢:“我们练过,你是跑不掉的。”还你练过,老子我也不是吃素的。不管他们喊什么,就是一个“跑”字了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绝尘而去。这时要来点蹦迪音乐,我想我会跑得更带劲儿。

大概跑了 1000 多米吧,因为我喝酒过多,头发晕,嗓子发干直冒烟,感觉气都快捣不上来了,心想:这样下去连小命都得搭上。这样想开了,心也平和了许多,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跑了,爱咋咋地吧,剩下的只有张着大嘴呼哧呼哧的喘气了。等我回头看时,那两个笨蛋离我还有 20 多米远,唉,此时我要是还能跑该多好啊,我要不喝酒,就他俩,哼,小菜。

他们把我押到警车上,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了我的车就停在路边,可车上已经没有了人。我问:“车上的人呢?”他们说回去了,不用我担心了。狗日的家伙,都是些老人,我怎么能不担心啊。

我像犯人一样被他们带到了交警队,又把我带进了一个教育室,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等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功夫,进来一个女护士,说要抽血,我明白这是要化验酒精度呢。然后警察让我按手印,我不按,并且一直给他们说好话,给自己解脱找理由,妄图他们能

开恩放了我,或者减轻一点儿处罚。其中一个哥们儿还行,和我说等化验结果下了再说,要是过了 80 那就没办法了。好吧,我只能像等待判刑的死刑犯一样等待着裁决。这帮龟儿子,不让我打电话,干着急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

结果出来了,他们让我按手印,我问情况,他们说先按了再说,还把卷宗上的内容堵上不让我看,只是按手印就可以了。我不按,他们说,按吧,按了就好了,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啦。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以为签了字就可以回家了,以为他们说的是真的。唉,是啊,人家说的对,是离开这里啊,只不过换个地方,那就是看守所。签完了字,警察才让我看内容,当时我就傻了,定在那里心里慌作了一团。那狗日的警察这时候就把狗脸一翻,说:“你打电话吧,让你家人来,把驾驶证带上(因为我走时忘带驾驶证了)。”他们要吊扣驾驶证。

从下午 2 点多被抓到现在已经是晚上 9 点多了。和老婆通话后,一会儿家人和朋友来到交警队,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警察告诉我,现在回天已经无术了,只能等着警车送我去看守所,最好是 12 点以前送过去,这样就可以算是一天了,一共是拘留十五天。

我又打了几个电话,还想着看看能否找点儿门路让朋友把我捞出去。此时警车来了,看着老婆牵挂的眼神,我

心乱如麻,可还是故作镇定,笑了笑,说了一句:“走了啊。”那笑容连我自己都能想到有多难看和不自然。第一次坐警车享受这待遇,有“专车司机”,坐在后座上左右有“保镖”护着,别有一番滋味。警车一路风驰电掣,没人敢拦着。很快看守所到了,以前我曾经路过这里,那是去玩儿,心情爽得很,从未想过这里有一天也会成为我的“第二故乡”,这次我有幸中标了。

扫一眼看守所大门,好大好高啊!民警把我带到办公室,移交手续办的很快,警察走了,,我心里那个空啊,感觉就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么陌生,那么无助,不知前面一脚踩下去是花园还是陷阱……

管教让我坐在凳子上照相,正面侧面照了个遍,然后让我把上衣脱了,把裤子脱到膝下,转圈,又问我有没有大病,我说没有。此时我只能像一块儿案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任人剁了。

一个跑号的服刑人员被叫进来把我带到 7 号班房,我跟在他后面走,脑子一片空白。他把门打开,我想:完了,一旦进去就休想出去了。只听见铁门在后面“哐仓”一声被关上了,从这一刻起,我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监狱”生涯。

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监狱里关犯人的地方,也听说过一点儿里面的情景,可真正让我经历一次,我心里还

是除了紧张就是害怕,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灾难。

一脚跨进去,放眼一看,好家伙,号子里四五十双眼睛在盯着我,那些眼睛,有好奇的,有凶神恶煞般的,有幸灾乐祸的……总之什么心态的都有。我后背渗出一阵凉意,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眼前只能看到人群,啥都看不到。

这时,有两个小伙子过来问我:“咋进来的?”我说:“酒驾”,又问:“拘几天?”“十五天”。后面不知谁还说了一句:“肯定是酒驾,这酒味还这么大。”一伙人都笑了起来,我可是笑不出来啊。紧接着他们给了我一张纸,上面写了几行字,说得背会,否则没好的。我说“好”。

上面的内容也没几句,就是“谢谢领导,服从管理,遵守所规,和睦相处,不许打架。”当时,我的心还乱得像一窝蚂蚁在爬,哪有心思背这些啊,所以,一般人第一次进这里面,别看这几句,本来自己就心不在焉,再加上一号子的人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能背会才怪。

我刚背几句,只听铁门“咔嚓”一声,又进来一位,戴着个眼镜,这下我有伴儿了。有人把我拉倒靠里面一点儿,又是那两个家伙问话,程序和我的一样,所不同的是,刚进来的是因为无证驾驶,还用的是假照,家是

榆次的。也和我一样,背那几句话。

大概过了几分钟,两个家伙问那个眼镜背会了没有,他说没有。那小子说:“咋了,还没有背会?再给你五分钟,再不会就把你飞起来。”我还纳闷儿,啥叫飞起来啊。

又过了几分钟,那小子又问背会了没有,眼镜说没有。话音刚落,猛地一个黑虎掏心拳就打到眼镜防不胜防的肚皮上。顿时眼镜捂着肚子弯下背,脸上的肌肉扭作一团。我一看,坏了,下一个就该我了,赶快背。一边背一边偷眼观看形势。又有几个,一齐用肘子和腿膝朝着眼镜上来就打。打了有一分钟左右吧,终于停下来,现在该我了。那几个家伙转眼看看我,我心想,来吧,我已经背会了。没想到他们没有问我,而是继续叫眼镜再背几句。说如果领导问话时,你必须先说“报告领导”,后面回答领导的问题,答完后必须加上“回答完毕”一旦稍有闪失回答不全就要挨打。

到现在我才看明白其中的道道,看着这么多生面孔,我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暴打一顿,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还是听话点儿,忍着吧。也许是他们在眼镜身上已经显示了他们的威风吧,现在懒得修理我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没有挨打是因为里面

的大哥也是太原的,一般进去太原的都不打,还有就是眼镜做了替罪羊。)这时我才有空全方位的观察一下这里的概况。房子大概有 20 平米,一进门,左边有一个洗漱的池子,旁边是厕所,厕所用玻璃隔着,好多的人啊,当时也没时间数,反正满眼都是人。心想:怎么这么多人,都是因为酒驾进来的吗?我一言不发,大气儿也不敢出,站在那里,心还是有点慌有点急,几乎要站不稳了。大部分人都不说话,屋子里死气沉沉的,光线也不太好,有点进了地狱般的阴森的感觉。

突然,外面有人喊话,“各班的,睡觉。”一声令下,大家都动手拿被子。被子被抖开,一股臭气如喷雾蛋一般直冲大脑——好臭啊!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刚开始还好点儿,还有点儿站的地方,现在大家铺好被子睡下来,好家伙,满地都是被子,我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这和我过去电视中看到的一点儿也不一样,电视中的好歹有高低床吧,床单被子也是白的,最起码也是干净的吧,看来电视中演的都是骗人的,唉,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那么大啊!

有个小伙儿问:“今天谁是头班啊?”有几个回答“我们,你们睡吧”多数人倒头就睡,我一看还有十来个没睡下,没地方了,我心想:还有这么多不能睡的,怎么办啊。一会儿,发令睡觉的家伙问我:“你睡吗?”

我说:“不睡”“是啊,估计你也睡不着,那你和眼镜就不用睡了。”我心想:这哪是人睡的地方啊,再说,心里现在烦得要命,哪有睡意啊。那小伙儿让大家都侧过身子睡,这样才让那十来个人勉强挤着睡下了,小伙子又把那些臭被子盖在人们身上。我一看,我的天啊,一个被子盖四个人。他又问我:“你值几班啊?”我说:“反正我睡不着,几班都行。”“那你看吧”说完他也睡下了。房间里一下子安静的出奇,没有一个人再说话。只有六七个人在值班。

而我,不要说睡的地方,就连坐的地方也没有了。我四处看了一下,就门口一个小角能盘腿而坐,我就靠过去,坐了下来,门口也好,起码能坐一会儿。眼镜站在厕所边儿上,看他的表情更是心事重重的。为了让紧张的情绪稍稳定一些,我没话找话,和他聊了起来,可说了没几句他就和我没话说了,也许是因为刚挨了打,还有就是各自的心情都糟糕透了。此时,号子里除了打呼噜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每隔一会儿值班的就去推一推打呼噜的,说是怕呼噜声吵着老大。

我们是换着值班的,一晚上四个班,每个班两小时,六点半起床。轮到我值班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好安静啊,我仍然心乱如麻,脑子里清醒的像吃了兴奋剂,就这样坐着靠在铁门上,背上的凉气直钻到骨髓里。这个

季节正事春天乍暖还寒的时候,天气忽冷忽热,好多人在外面还都穿着毛衣呢,我进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保暖衬衫,外套还是朋友知道里面冷临时给我的。此时再加上心里倍感凄凉,就越发的感觉到寒气透骨。脑子一刻也不停地转着,想起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冷静下来分析一下我被抓紧来的原因,都是侥幸心理惹的祸,真是悔不当初啊!又想起家里的老婆儿子,那么大的院子,就他们两个人在家,肯定会害怕的,老婆也一定心急如焚睡不着,在为我操心。想起家里的安全问题,多想打个电话,哪怕只听听他们的声音也好啊,伤心难过一起涌上心头。看着冷冰冰的铁门铁窗,我就像一只笼中之鸟。忽然想起上世纪 80 年代迟志强唱的歌,此时想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外面漆黑的夜空偶尔有一两颗星星闪一下,它们听不到我心中的哭诉。

一夜翻来覆去终于熬到了天亮,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听见有人喊:“起来”,大家谁也不敢迟疑,都快速的起来,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我也赶快站起来,有几个自觉的过去叠被子,我也有眼色的过去一起叠。叠完被子,又有一个小伙叫:“土地爷,擦地”(号子里称擦地的叫“土地爷”)几个人拿了抹布就去擦地,我一看也拿了一块儿去擦。完后大家坐在地上聊天儿。

也许是因为我和眼镜是一起进来的,再加上晚上我和他聊了几句,所以觉得和眼镜还算混熟了一点儿,我就主动和他聊起来,其实也不知该说什么,竟是些无聊的话题,看着这么多的新面孔,感觉跟他们没话说,反正觉得他们都是烂人,我和他们不是一个道上的,要不他们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这时,有一个人把洗漱水的开关打开,让水流着,用手摸摸看水热不热。同时,有几个人要上厕所,其中一个也戴着眼镜,里面的人立刻就出来了,我想这个家伙应该是老大,要不怎么那些人看起来有些怕他呢。他身高有 1.70 米左右,穿了一身黑,精干的很,脸白白的,像个白面书生,他后面有个人拿着手纸等着,像是打手。刚才一直流着的水现在热了,那小子叫:“哥,洗漱吧。”白面书生从厕所出来就洗漱去了,(看出来了,在这里面他是皇上。)厕所门还没有关,人们就一个接一个的进去了,但是不许大便,因为 40 多个人都要上厕所。洗漱也是一样,白面书生在洗,几个看起来有头有脸的人拿着毛巾在后面等着,无论干什么都很有秩序,一点儿也不乱。因为天气冷,老大们洗完后靠在暖气旁边聊天,有说有笑的,其他人在旁边听着。

过了一会儿,外面喊了一声“打饭”,我看了一下表,七点半, 40 多个人一下子来了精神站起来,各拿

各的饭缸子,等他们都拿完了,上面还有几个,我和眼镜也拿了一个,心想:管他谁的呢,能吃上饭就行。当时,啥也没想,就想着吃了饭再说,因为确实是饿了。铁门“咔嚓”一下开了,有一个老头走到门口站在那里。我不知是为什么,只听老头说:“出门要喊‘报告’,把队排好。”人一下子很听话的就排好了队伍。我扭头一看,暖气那里的几个家伙坐着不动,根本没有要打饭的意思,我突然明白了,这几个肯定是有了级别的,等着别人打好了饭给端过来呢。

开始打饭了,大家一个跟着一个喊“报告”然后出去打饭,我也跟着做,一出铁门,感觉好冷,我还不忘顺便看一下地形:正房有 6 间,南房 7 间,东面是墙,西面是教管的办公室,一个小院,周围建了 7 米高的围墙,那是真高啊,你就是插翅也难逃啊。

跟着队伍走到打饭的跟前,一看,更让我傻眼了。一个车上有两个大铁桶,一个放着稀饭,一个盛着馒头。有三个人给打饭,一个舀稀饭的,一个用棒子搅稀饭的,一个发馒头的。我把饭缸凑过去,那个人把勺子放进桶里舀了一点儿倒进我的缸子里,我一看刚刚盖住缸底儿。拿了馒头往回走,到了门口听见前面的人喊“报告”,我就明白了,也跟着喊了一声进了门,那几个老大已经吃上了,屋子里中间有几个箱子,七八个人围着箱子,

箱子上有鸡腿、火腿,牛肉,还有榨菜……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其他人都在边上吃,四五个为一伙,中间放着黑色榨菜,我也就凑过去和他们一起吃榨菜。后来才是知道,这黑色榨菜是老大打回来的,四十多个人就吃这一盘,像我们这些刚进来的能吃上几根就不错了。外面打饭的人根本不管号子里有多少人,反正就这一盘,没有就别吃。庆幸的一点是馒头挺好吃,我感觉好几年都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馒头了,因为是真正的发面馒头,和家里的一样好吃,可惜每人就只给一个。稀饭的做法让我吃了一惊,厨师先用小锅熬好一锅,然后倒进大锅里,就着水龙头哗哗的往进加冷水,直到填满一大锅,这时候稀饭已经是温的了,上面是清可见底的水,下面是盖不住锅底的米,这就是有一个人必须得不停地搅和的原因。偷眼看看我们一起吃饭的人,那表情没有一个不痛苦的,唯有那几个老大有说有笑,还夹着肉让来让去,根本不像是在拘留所里,比在家里过得还舒坦。他娘的,这世界真的是弱肉强食啊 !

我平常在家喝水比较多,在这里面只喝这一点儿“稀饭”根本不够,想喝水只有水管上的冷水随便喝 .饭罢,各自洗了自己的缸子,规矩的站在一边。老大们吃剩下的垃圾残留在桌子上。又有人喊“土地爷,擦地”。我和几个人又拿起了抹布开始擦地,这已经是今

天第二次擦地了,那地面被擦的锃明瓦亮的,完后又是聊天。

没过多久,只听外面喊一声“各班,训练”,有个老头喊“列队”大家都站起来,站成四行,一看就训练有素。

老头喊“报数”

“一、二、三……”

“立正”

大家一起喊“谢谢领导”

老头又领着喊:“服从管理”

大家:“服从管理,遵守所规,和睦相处,不许打架。”我这才知道昨晚为什么让我们背那个。

这时有人过来问:“怎么进来的?”

一个人说:“报告领导,打架进来的,回答完毕。”

又问:“中午吃的什么?”

“报告领导,大米烩菜,回答完毕。”这不是鬼打的胡说吗,谁见着大米烩菜的影儿了?连只有几粒米的稀饭都喝不饱,进了这里面真的是暗无天日啊!

问第三个人时,他没有前面的人说得好,忘了说“回答完毕”这四个字,结果,几个勾心拳就上去了。我是何等聪明啊,这事儿难不住我,一看就会,问到我时,顺利过关,还好没有难为我。

我也不知为什么。我们就一直这样站着,一直站到9 点,听到外面有人来了,老头就对我喊:“等一会儿喊号儿声音要洪亮,我们是 7 号房间。”一会儿,几个民警过来,老头喊“报数”,我们报完数,老头喊:“报告领导, 7 班应到 39 人,实到 39 人,请领导指示。”那警察抬了抬眼皮,假作关心地说:“有没有生病的?”我们一起喊:“没有。”“不许打架。”我就喊:“是。”警察背着手威风的转身去了下一个房间,老头的声音紧跟着又响起:“谢谢领导。”我们不约而同:“谢谢领导,服从管理,遵守所规,和睦相处,不许打架。”虽然都没有吃饱,但那声音是相——当的洪亮啊,一直等到领导把各个号子都视察完了,我们才允许休息。就听见有的人扭着脸小声的骂着:“累死人了。”其他人也骂骂咧咧的,反正是一脸的不高兴。

唉,看来号子里的形式主义更加可怕。

因为我跟他们不熟,所以别人在说话,我不知该跟他们说什么,也就只有听的份儿了。他们聊天的内容也无非是交流一下进来的经历:在哪里被抓的,为啥被抓……不过,也有些有趣的事,逗得大家直笑,这时候,号子里才有一丝的生气。

有一个人说的眉飞色舞,最有意思,说自己进来是因为嫖娼。那天在宾馆里,刚锁上门,正准备和那个

妹妹玩儿,外面就有人敲门,他心烦的骂道:“真没眼色,敲你妈的庇了,还没有完事了就敲门。”外面没人应声,只是一直敲,无奈之下,他只好去开门,门一开就傻眼了,两个大檐儿帽威严的站在门外,当时他就晕了,心想“他妈的,真是点儿背,还没搞了这些大爷们就来了。”再后来就进来了。大家听了,都笑得前仰后合,有的都笑出了眼泪。忽然,一个带眼镜的机灵鬼小声说:“小声点儿,不要让领导听见,低调点儿。”这一提醒还真管用,号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可没一会儿功夫,大家又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攀谈起来。

我只认识眼镜,才聊了几句我就觉得实在是困了,因为昨晚神经一直高度紧张,整晚没睡,现在还真是想睡会儿了。可哪里让你睡啊,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不准铺开,再说,现在不要说睡的地方了,就连坐在地上要找个靠墙的地方也不容易啊。

里面的空气污浊的要命,简直快让人窒息了,感觉就像没有了氧气,满鼻腔里充斥着的只有屁味儿、男人们的臭脚汗味儿、还有四十来个人不断呼出的二氧化碳,还有很多人在抽烟……,那空中烟雾缭绕,再加上因为天气还冷,房间只有前后两个小窗户,后窗户不开,空气更是不能流通。这可把我憋坏了,如果有可能,真的想把鼻子割下来放在院子里,我不抽烟,加上一晚没睡,

所以眼睛最受不了,被熏得直流泪。不一会儿头又疼起来,实在扛不住了,我就往窗口走,还没走几步,一个小子说:“不要过来,就在里面吧。”我说:“呛得不行了。”“呛就对了,这不是你来的地方,不要过来,坐里面。”我彻底失望了,本来想闻点儿新鲜空气,可就连这点儿权利都被剥夺了,要是让我在这里面待久了,我宁愿死了算了,还有什么活头啊。悲哀啊!出去以后,我什么都不求了,只要能每天呼吸上新鲜空气就心满意足了。

无奈,只好回到里面听他们说话,这样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至于一直关注这污秽的空气。有人叫那个老头“班长”,让他说说他是怎么进来的。他说的是河南话,很好听,再加上他的手舞足蹈的表演,讲的还真是有声有色。他是来太原打工的,因为找小姐被抓,刑拘了半年,大家哄堂大笑,顺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嫖老大”因为年纪大一点儿。还有一个副班长,也是因为嫖娼进来的,大家就顺延下来叫他“嫖老二”了。他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说话间,我看了看日程表上写着 10 点到 11 点放风,我心想,等一会儿就可以出去了,放放风心情可能会好些。不成想好不容易挨到 11 点,一直还没动静。我问他们为啥啊,他们说:“还让你放风?哪有这等好

事啊?不打你就不错了。”这一瓢冷水泼过来,只把我浇了个透心儿凉,那心啊,拔凉拔凉的啊。

这时,外面跑号的喊:“打小灶饭了。”铁门一开,外面有人在叫名字,叫到谁谁就出去打饭。我们号子里也有人上小灶了。不一会儿,有人端进饭来,说是大米烩菜,我一看,那是“狗屎”,里面有土豆,豆腐,粉条,可以这么讲,那小灶外面的狗都不吃。根本不能吃,更谈不上色香味了。我问他们,这小灶得多少钱啊,那人告诉我一顿要二十块钱。我心想:就这还 20 了,真他娘的黑啊!监狱的警察真是肥透了。

打完小灶,外面又有人喊:“各班,打饭。”于是,嫖老大吩咐排队打饭,号子里的人又一下都起来,拿缸子,排长龙,等着叫到我们的号,因为有十一个号子,得一个一个的来。轮到我们时,和早晨一样,大家很有秩序,谁也不敢说话,打了饭走人。到跟前我一看,和早晨的饭几乎一样,所不同的是稀饭变成了菜汤。

房间里的老大们仍然是和早晨一样有肉吃。我看见其他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没有一个东张西望的,都在低着头“享受这美味”。我也只好蹲在角落里吃起来,不吃怎么办啊,没有别的吃的,会饿死的,大家都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啊?。这菜汤分明就是那小灶菜里面加了不少水做出来的,稀得没法儿形容,偶尔可以捞到一

小块儿豆腐沫,粉条沫,能吃出一根细海带就能让人喜出望外了。那味道,估计连猪闻到都会恶心的退避三舍。闭著眼睛屏住气,吃吧。想起在家时我做的各种好吃的菜,那毛血旺,油辣辣的,那水煮肉片,鱼香绕梁……唉!等我吃完菜汤才发现,缸底灰不垃圾厚厚的一层,不只是土还是灰渣,但绝对不是调料沫儿。我能想象到厨子做饭的情景,白菜帮子不洗,大刀随便一剁……做猪食也不会是这个做法啊。

饭后,那小子又喊“土地爷,擦地。”于是,我们几个又开始擦地,接着是 12 点半到 2点半的午睡,大家又开始铺被子,又开始找睡的地方。等我反应过来,地上已经没有地方可睡了,没办法,我们几个就是瞌睡也得顶着,家里舒服的大床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不一会儿,屋子里有人又鼾声如雷,我心里骂道,这些垃圾,真没有心肝,这样的环境比家里睡的还香。其实是因为我还没有适应这样的环境,当我到了七八天的时候,我比他们睡得还香呢。

一不小心, 2 点半到了,大家起来,又是叠被子,我站在那里,然后又是擦地,那被子里的黑心棉被刚才叠被子时一抖,飘起来又落下来,满地都是。那就擦吧,反正也没事干,然后又是聊天儿……就这样重复着这些无聊透顶的事情。

我也和几个狱友聊了起来,还别说,这里面还真长见识,让我知道了好多外面鲜为人知的事。这里面不光是我们这些酒驾的,有“哈料子”的(吸毒),有赌博的,偷人的,嫖娼的……可吸毒的还是居多。下午 4 点多时又关进来一个,说是从 2 号家转过来的,也是酒驾,加上眼镜,我们三个有了共同语言,而且后来的日子,我们三个也互相照应着。他叫范斌,不爱多说话,但看起来不是一般人。他说开始他在 2 号家,因为没有叫交饭钱,所以被转了过来。

才半下午,我就感觉到饿了,肚子里开始敲锣打鼓,仔细一听,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想吃的,别人的肚子也开始闹革命了。不由的想起家里一家人围着桌子有滋有味儿的吃饭的情景,此时,桌子上的鸡腿朝着我跑了过来,油辣辣的水煮肉片香的我直流口水,使劲儿往回咽唾沫。唉,离吃那猪食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呢,大家尽量提高嗓门儿参与聊天,好引开肚子饿的注意力,减轻一点儿肚子绞痛的折磨。

过了一会儿,外面喊号的又喊了一声:“新来的给家里打电话。”我和眼镜都是新来的,门开了,管教告诉我们排队打电话,而且只给 2 分钟,告诉家里把饭钱交了。(那猪都不吃的饭还要钱,真是太欺负人了。)其实哪有 2 分钟啊,他所谓的 2 分钟就是从开始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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