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石榴
山东省德州市临邑县翟家中学孙春红
我总想起祖母的那株石榴树，它待在窗外，有好多年了。
祖母是种庄稼的好手，她栽的石榴树也像她种的棉花一样，青绿绿的叶片，红艳艳的花朵。
记忆中的红花儿像挂在那里的传世名画，永不凋零。
月季的叶片，如女孩子的笑脸般长长圆圆。暮春天气，和暖的阳光下，几十朵鲜嫩嫩的花骨朵儿“忽啦”一下在枝头绽放。花朵又大又红，飘飘摇摇，在春风里巧笑嫣然。我相信月季是花中的奇女子，从春到秋，再到初冬，一生中花开无数，执着顽强的精神令人肃然起敬。
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针叶形植物，纤长的藤蔓爬满整个院墙。开花时，成千上万朵喇叭状的小红花儿，细细巧巧地点缀在绿叶间，把整个墙头都点染得红红火火，熏蒸得香香甜甜。但是，它还嫌不够，壮丽非凡的花儿还在一劲儿地开，越开越多，越开越艳。它们热热烈烈开着的气势如奔腾的江水般惊心动魄。
最特别的还是祖母的石榴花。它不惧太阳的淫威，毅然决然地开放在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它似乎把阳光中所有的热力都吸收，因而，才绽放出最红艳最绚烂的花朵。小脚的祖母喜欢石榴花，常常在花下蹒跚着看到叹息为止，“它是夏天花园里的主心骨”，祖母说。我却只喜欢它精巧，华贵，优美，雅致的花蕾。热热闹闹开着的花儿，像一盏盏玛瑙雕成的酒杯或一尊尊闪烁着奇光异彩的花瓶。朵朵繁花如肚子里的馋虫一般，蛊惑着我小小的心眼儿，使地它酥酥的，痒痒的。于是，痴痴凝望的结果，就是我常常不由自主地伸了小手把它摘下来。为此，我也就常常招致祖母半是怜爱半是嗔怪地责骂：“傻孩子，莫摘，那是一个个石榴呢！”是的，榴花似火时，就快有美味的石榴籽可吃了。这是一种漫长而甜美的等待。秋风乍起，黄叶飘飘，石榴树上挂满笑歪了嘴的果子。贪吃的石榴孩子在果皮里闹哄哄的，一不小心就撑破果皮，露出来，红红嫩嫩，水晶雕成的一般。
记得在网络上看过杨永月老师的石榴图。画中的石榴是一株老树，虽骨骼坚硬，却老态毕现。它青筋暴露，浑身疤痂，伛偻着身子，仿佛祖母快要散了架的身体。可是，老树叶子葳蕤，树上饱满的果实闪闪发光，皮裂处露出的石榴籽婴儿般逗人喜爱。为这些果实，多少苦闷失意的日子，老树都一一挺过。为它们，它把它所有的爱与激情燃烧成一树红云。我甚至能感觉到它胸腹中的火气和它青春般旺盛的生命力。
祖母不懂画，可是在缺衣少食的日子里，年近七十的她仍然打点起精神照顾好门前的石榴，我们的生活因此有了美好的渴望与向往。
石榴熟了，红色透明的籽儿比它的花瓣还要嫩，比任何的口红还要艳，小心地摘取一粒，从嘴巴一直甜到心窝儿里。
如今，祖母已不在人世，可是那株石榴依然在四季轮回中好好地活着。每到开花时节，我都会想起祖母踮着小脚在树下看花的样子。我想，祖母的灵魂已悄然深藏在它的每片叶子，每片花瓣甚至每颗果实中。它对生命的固执与顽强一如生前的老祖母。
附
全文字数1110余字
作者孙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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