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主义文学基本特征探析
丛 娟
(韩山师范学院大英部,广东 潮州 521041)
[摘要] 作为后现代主义文化的一种具体表现形式,后现代主义文学既具有后现代主义文化的一般表征,也具有自己的
具体特点。它把反本质、反中心、反理性的后现代主义理念体现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之中,形成了不确定性的创作原则、创作方
法的多元性和语言实验与话语游戏等基本特点。
[关键词] 后现代主义文学 基本特征 不确定性
[中图分类号] I0 -0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 -6917(2005)06 -0087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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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主义(postmodernism)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文学现
象和文学艺术活动,而且也是对20世纪中叶以来广泛存在于
西方文学、哲学、历史和艺术等众多人文社会科学门类中呈现
出的一种总的趋势和走向的指称。现实的后现代主义文学与
后现代主义文化批评交织在一起,相互支撑,共同构筑了绚丽
多彩的后现代主义文化景观。后现代主义文学与其他文化批
评观念紧密结合、交织和相互渗透,以至于我们必须在与后者
的结合与对比中以后者为凭依来探讨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基本
特征。
作为后工业社会和晚期资本主义的产物,后现代主义是
对20世纪欧美社会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的批判反思及其时
代精神的反映;作为在现代主义文化思潮之后出现和与它正
相对立的一种文化思潮,后现代主义又是对现代主义文化观
念(包括文学)的颠覆、否定和超越。这种对社会现实的批判
反思和文化观念的颠覆超越,在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基本特征
中得到了鲜活的体现。
一、后现代主义文化的基本特征和后现代主义文
学概况
准确把握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的基本特征是揭示后现代
主义文学特征的必要前提,正是前者规制了后者,并使后者在
凸显自身文学特点的同时又表征着与前者的共有征兆。
一般认为,后现代主义由于过分强调/无中心、不确定、零
散化0而使其鲜有共同特色,这使对其特征的概括确实具有一
定的难度。但是,根据伊哈布#哈桑在5走向后现代文学6中从
后现代主义与现代主义对立的视角提供的对比性表格,我们
还是能够大致判定后现代主义的基本特征。哈桑认为,这种
对立具体体现在:现代主义的浪漫主义/象征主义与后现代主
义的怪诞幻想作品/达达主义,形式(连接的/闭合的)与反形
式(分离的,开放的),目的与游戏,设定与随机,等级制与混
乱,艺术对象/完成的作品与过程/表演/发生,距离与参与,创
造/总体化与逆创造/解构,在场与不在场,范式与组合,从属
关系与并列关系,所指与能指,叙事/宏大历史与反叙事/狭小
历史,形而上学与反语,确定性与不确定性等诸多方面。
法国
哲学家利奥塔则从当代知识合法化危机的视角切入,通过对
元叙事的质疑,从宏大叙事自身来探求知识合法化危机的根
源。他明确断言:/我把后现代定义为对元叙事的质疑。0[1]
/在当代的社会与文化(后工业社会,后现代文化)中,知识合
法性问题是用不同术语加以明确表达的。宏伟的叙事业已失
去了它的可信度。0[2]精神分析学家拉康(Jacques Lacan)通过
他著名的/镜像理论0和对能指与所指、自我与他者关系的剖
析,使主体置于语言的控制之下,并由此证明了语言对于主体
所具有的颠覆性权力,为处于他者地位不受重视的传统因素
消除了边缘地位。福柯(Michel Foucault)通过权力)))话语和
知识谱系的切入方式,对国家权力在(包括身体、性、家庭、血
统、知识、技术等)一整套权力网络关系中的超结构性的揭露,
/在现代社会的毛细管和缝隙当中,在医院、收容所、监狱、学
校、军营、忏悔室、手工课,以及有关性的古代和现代话语中,
他都窥探到了权力的无孔不入的证据0[3]。同时,还通过反中
心、反权威、反一切既定规则和对/总体性话语暴政0的坚决反
抗,清除总体话语对自主话语和主体的压制。德里达的解构
主义更是通过对所谓的/在场的形而上学0,即西方传统文化
的一个中心、一个本原、一个绝对真理即/逻各斯中心主义0的
质疑和解构,颠覆了/理性0、/上帝0、/本质0这些基本概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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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6期
(总第120期)
广西社会科学
GUANGXI SOCIALSCIENCES
NO.6,2005
(Cumulatively,NO.120)
1[收稿日期]2004 -12 -20
[作者简介]丛 娟(1957 -),女,山东威海人,韩山师范学院大英部副研究馆员。权威和中心地位,打破了传统的二元对立的认识模式,把文学
和文化从等级制度下被边缘化的境遇中解救出来。所有这些
都构成了包括后现代主义文学在内的所有后现代主义文化的
根本诉求。
二、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基本特征
后现代主义文学自20世纪50、60年代产生之日起,就在
小说、诗歌、戏剧等方面取得了大量的创作和研究成果。其主
要形式和流派包括:
法国新小说派:以1953年格里耶的5橡皮6的发表为标志,
包括娜塔丽#萨落特、米歇尔#布托尔、克洛德#西蒙和玛格丽
特#杜拉斯等人创作的一系列作品。其主要宗旨是,颠覆以巴
尔扎克为代表的传统小说以人为中心的观念,/铲除关于深度
的陈旧神话0。
美国/垮掉的一代0(The Beat Generation):以诗人艾伦#金
斯堡和小说家杰克#凯鲁亚克为主要代表,后者的小说5在路
上6是这一流派的代表作。他们面对一个充满压抑和混乱的
时代而自己又深感无能为力,只能通过吸毒、酗酒和堕入性疯
狂等放荡的生活方式来驱除内心的痛苦。
20世纪60
、70年代诞生于美国的/黑色幽默0则/以绝望
的幽默嘲讽社会、戏谑人生,进而对自己进行苦涩的自嘲;对
-幽默.的对象予以放大、变形,使之显得荒诞可笑;以冷漠超
然的态度将人生悲剧加以喜剧化0[4]。这一特征在其主要作
品5第二十二条军规6、5万有引力之虹6等中得到了具体的体
现。作为/荒诞剧0的继续,美国学者奥尔德曼认为,/黑色幽
默0是一种/把痛苦与欢乐、异想天开的事实与平静得不相称
的反应、残忍与柔情并列在一起的喜剧。它要求同它认识到
的绝望保持一定的距离;它似乎能以丑角的冷漠对待意外、倒
退和暴行0[5]。
此外,还有20世纪中叶诞生于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
义0文学、诞生于德语国家和拉美地区的/具体诗0、20世纪60
年代以后在美国兴起的/语言诗0以及遍及英、法、美及阿根廷
诸国的/元小说0,也都属于后现代主义文学的范畴。
/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基本特征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不确
定性的创作原则、创作方法的多元性、语言实验和话语游
戏0[6]。
不确定性原则具体体现在主题、形象、情节和语言的不确
定性四个方面。
从主题的不确定性来说,由于在后现代主义看来,不存在
中心、本质、意义和理性,因此,也就不可能存在主题。随着中
心和意义的消解,文学创作便没有了主题。这样,后现代主义
文学便突出创作的即兴性和随意性,而这种随意和不确定,又
直接源于他们对于生活的积极意义的丧失和理想、信仰的深
刻危机。于是,他们变得荒唐、颓废、歇斯底里和玩世不恭。
这一点,从/垮掉的一代0的主要代表人物金斯堡(Allen Gins-
berg)的长诗5嚎叫6中就可以集中地反映出来。诗中写道:/我
看到这一代精英毁于疯狂,他们饥饿,歇斯底里,赤裸着身子,
在黎明时拖着沉重的身躯,穿过黑人区街巷,寻找疯狂的吸毒
机会0,/都为的是追求梦幻、毒品、醒着的噩梦,酒精、性、无穷
的寻欢作乐0[7]。可见,从这种主题的不确定性中,我们更多
地是看到了感官主义的本能满足、放浪形骸的物欲刺激和穷
极无聊的精神空虚。
形象的不确定性可以从后现代主义文化观中直接流溢出
来。因为后现代主义者在消解主体的同时,必然导致对文学
作品中人物形象确定性的根本否定。这种不确定性具体表现
为/多变、虚幻、无名、不可名、诡诈、不可预测0。这一特点也
同样可以在/垮掉的一代0的作品和人物中得到印证。因为这
种形象的不确定性还体现为文学作品的主人公已从过去现实
主义文学的/非英雄0走向了/反英雄0。这些新的人物形象以
对既有的社会伦理道德规范和价值准则的否定、颠覆和挑战
为己任。例如,在凯鲁亚克的著名小
说5在路上6中,主要人物
是一批才华横溢的流浪汉。他们完全有能力找到一份在传统
观念看来是/体面0而理想的工作,过上幸福安逸的舒适生活。
但是,由于他们不愿意为现实社会工作,不愿过那种/上学、找
工作、建立家庭0的常规性生活,因此,他们开着一辆破汽车,
在公路上狂奔,吸毒、酗酒并沉溺于杂乱的男女性生活中而不
能自拔,通过这种放荡不羁的反叛行为向社会准则宣战。
故事情节的不确定性,是后现代主义反对故事情节的逻
辑性、连贯性和封闭性,通过对文学创作形式的颠覆,摧毁一
切传统规范,追求绝对的创作自由的又一突出特征。他们在
创作中把现在、过去和未来的时间随意颠倒、任意置换,通过
将现实空间不断地切割以使故事情节呈现出无限多样的复杂
情势。例如,在/新小说0作家的/写作的历险0中,他们一反传
统写作手法严格按照因果逻辑关系来安排事件结构的顺序,
转而采用一种/跳跃性的0、/有时重复、有时倒退0的反常规的
叙述逻辑,即蒙太奇和拼贴机制。作品结构多由不断重复的
割断了时间性联系的场景片断拼接组合构成,形成了一种扑
朔迷离的迷宫式的情节结构框架。一些被任意肢解和分割成
支离破碎的片断的情节被混乱地拼接在一起,构成了由主观
臆想、妄为和幻觉拼凑而成的离奇古怪的图式。例如,在格里
耶的5橡皮6中,掌握重要机密的杜邦教授被杀,密探瓦拉斯被
派去进行现场侦破。书中没有像一般侦探故事的模式那样,
描写他如何调查、寻找线索,并同对手展开逐步深入的较量,
而只是描写了瓦拉斯不断问路,与路人闲扯,到商店购物,去
餐馆吃饭这些与主题无关的内容。当他潜入杜邦教授的书
房,想要捉拿再次潜回来窃取机密文件的罪犯时,却误杀了回
来取文件的教授本人(原来杜邦上次受伤未死,这次却反而被
破案者误杀了)。这些荒诞离奇的情节结构和不确定性因素,
虽也能为读者和受众带来突兀的快感和意想不到的刺激,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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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 娟/ 后现代主义文学基本特征探析却是现实社会中人的命运被捉摸不定的偶然因素所左右的真
实反映。
后现代主义不确定的创作原则必然导致创作方法的多元
性。这种多元性主要体现在后现代主义文学与现代主义、现
实主义、浪漫主义等文学流派的相互渗透和融合贯通之中。
以后现代主义与现代主义之间的关系为例,虽然从总体上看
来,正是二者之间的差异构成了后现代主义独立存在的合法
理由。但是,二者之间也确实呈现出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相互交织和渗透的特点。这一特点在/黑色幽默0派作品中表
现得尤为明显。以海勒的5第二十二条军规6为例,我国教科
书认为,/小说在总体精神上更多属于后现代而在艺术手法上
则更多地属于现代主义0[8]。但即使这一总的特征,其区分实
际上也不是绝对的。因为它/不以时间顺序作为故事发展的
主线0,/在这种交叉错位的结构里很难说清楚小说的-现在
时.0[9]。这种艺术风格显然不能全都划归到现代主义的范畴
中去,而是包含着许多后现代主义的技法和理念。该小说以
二战结束前一个驻扎在地中海亚诺萨岛的美军空军中队的故
事为背景,通过对主人公尤索林目睹和亲历的各种事件的描
述,鞭挞了军官们投机钻营的恶行劣迹,揭示了第二十二条军
规原来只是上级给下级设下的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魔咒和圈
套的真相,昭示了西方社会荒诞、疯狂、恐惧、变态和无可救药
的必然结局。这无疑又有着某些现代主义的因素,与传统文
学的批判现实主义观点有着某些共同和相似之处。
以语言为中心,用语言构筑一个新的世界,是后现代主义
区别于现代主义的根本标志之一。语言实验和语言游戏这一
后现代文学/语言转向0的本质特征之一,在几乎所有后现代
主义文学流派的绝大多数作品中都显露无遗。例如,在托马
斯#品钦的名作5V6中,作者/有意淡化语言的表意功能和逻辑
原则,采用了一个神秘的符号V来强调语言的代码功能0[10]。
V本人是女性宁静的化身。但是字母V不仅可以代表小说主
人公Victoda,而且也可以代表另外几个姓名以字母V开头的
人物,也可以代表由字母V开头的国家、街道、物品等名称。
这样,小说在强化语言的代码功能的同时,也就极大地淡化了
它的表意功能。后现代主义这种叙述方式的游戏性,使读者
把关注的中心放在了通过阅读文本来获得体验和感觉上面,
而不再去探寻隐藏在文本后面的意义与本质内容。这虽然能
给读者以感觉上的满足和愉悦,但是,正如雅斯贝斯在后现代
主义诞生之前就深刻预见的那样:/形式在所有的客观性中最
终化为技术,构造化为计算,要求化为对新记录的追逐。当艺
术执着于这样的功能时,它变得没有意义了0。因为/它放在
首位追求的乃是艺术品给人的感觉0[11]。因此,他认为,/现代
演员有能力初步地表现生活的基本情感)))仇恨、讥讽和轻
蔑;能够表演淫荡的色性以及滑稽可笑的人物;能够表现种种
简单的、吵吵闹闹的,但能使人相信的冲突0。但/他们无法胜
任那种表现人的崇高的任务。今天,几乎很难找到适于扮演
哈姆雷特或埃德加的人0[12]。/至于现代音乐,就其与整体的
关系而言,是令人感兴趣的,而不是具有深刻的感染力的。它
的特性在于能吸引人,而不在于能使人有所实现0[13]。雅斯贝
斯对他生活的时代的戏
剧、音乐等艺术生活状况的针砭,不也
同样适用于对后现代主义文学的评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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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梁军涛]
[校对:梁军涛 梁艳阳 邓双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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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社会科学2005.6/ 文学#艺术